熊逸说苏轼
论文章,他是「唐宋八大家」之一;论写诗,他是诗坛领袖,代表着宋诗的最高成就;论填词,他是豪放词的创始人;论书法,他是北宋「四大家」之一;论绘画,他是湖州派的一员主将;论学术,他是蜀学的旗帜,而且在儒学以外,他对佛学和道教的知识远在很多高僧和著名道士之上;即便论到日常生活,他也给我们留下了丰厚的文化遗产,东坡肉就是他的发明。
「轼」是车上的一个部件:人站在车厢上,面向前方,手扶的横杆就是「轼」。
苏洵说,车轮、辐条、车轴等等都是重要的车身部件,功能意义很强,只有轼好像什么用处都没有,但一辆车如果没有轼,也就不是一辆完整的车了。
「辙」是车辙,车跑起来都会留下车辙,车辙对于车子不起任何作用,但是,即便车翻了,马死了,车辙永远安然无恙。
在古文运动里最突出的人物就是所谓「唐宋八大家」,这八大家里,唐朝占两位,韩愈和柳宗元,宋朝占六位,分别是欧阳修、曾巩、王安石和「三苏」。
人生际遇就这样充满了不确定性,让「三苏」的进京成为了一个现象级的事件:苏轼和苏辙同时金榜题名,苏洵在把两个儿子培养成明日双星的同时,自己也变成了人人追捧的文章泰斗。历来种种教育上的成功,再没有比这更惊人的。
我们对比苏轼和苏辙的试卷,会发现苏轼讲话很委婉,客套话也太多了,但如果抛开语言,单看内容的实质,苏轼才是更激烈的那个。
今天我们对于领土、主权的观念是随着民族国家的兴起而成型的,历史并不很长。拿新观念去苛责古人,显然不太厚道。
在他那里,从来没有过「历史不容假设」这种教条,相反,历史就是拿来假设的:假设在某个历史场景下,当事人没有采用甲方案,而是采用乙方案,结果会有什么不同?
这条路既然走不通,那就应该换一个思路:对于那些无法打败的对手,为什么不能加入他们呢,何况这些对手并不是坏人。
《贾谊论》总结出一条人生哲学:「所取者远,则必有所待;所就者大,则必有所忍。」意思是,志向和耐力必须成正比,要想一骑绝尘,就必须先花足时间把路铺好。
苏轼要想走通仕途,必须在两条路里选择其一:要么和以往的人际关系划清界限,积极参加王安石变法;要么甘坐冷板凳,坐等王安石变法失败。
在儒家的思路里,社会安定一定是管理得当的结果,道家相反,认为社会安定是没人管的结果。如果用西方概念来看:在政治学上,前者是大陆理性主义,后者是英国经验主义;在经济学上,前者是凯恩斯主义和重商主义,后者是亚当·斯密和哈耶克。
历史学界命名过一个「黄宗羲定律」,这项定律的大意是:封建朝廷总有加税的倾向,在常规税收之外不断巧立名目,征收各种税费。
他把一个核心的哲学概念「一」理解为「整体性」而不是「统一性」,所以才能看到「局部的恶」正是「全体的善」当中的不可或缺的一环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