西西弗神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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加缪

应对荒谬的第二种策略是给自己的生活设定某种意义,比如说有人为了父母而活着,有人为了孩子而活着,有人为了社会、国家或者某个历史进程而活着。这些都是我们经常看到的人们给生活设定的意义和目的,甚至不惜牺牲生命去实现这些目的。但是在加缪看来,这些看起来能够给我们的生命赋予意义的东西,其实是把我们的生命降格成了实现这些目的的手段,从而贬低了个人的生命,加剧了人生的无意义,也可以看作是一种变相的自杀。而且加缪认为,既然人与世界之间的关系注定就是荒谬的,那么不管人怎么给自己设定意义,这种意义说到底也还是虚假的。

西西弗的胜利和幸福,给每一个人指出了对抗荒谬的道路。那就是充分认识到世界的荒谬,认清理性的限度,不绝望、不退缩、不祈求神灵,也不强行给自己设定意义,而是坦然地承认世界的不可理解性,甚至悲剧性,然后就为了生活本身继续活下去,专注于当下,尽可能地发现当下的美好。世界可能从整体上无法理解,我们的人生可能整体上缺乏意义,但是人生中还有阳光、绿树、音乐、朋友、工作,这些东西哪怕是短暂的,至少可以为我们当下的生活提供一些价值和幸福。

也许伟大的作品本身并不那么重要,更重要的在于要求人经得起考验,在于给人提供机会去战胜自己的幽灵和更接近一点赤裸裸的现实。

执着地反抗人类自身的状况,坚持不懈地进行毫无结果的努力。创作要求天天努力,自我控制,准确估量真实的界限,有分有寸,有力有气。这样的创作构成一种苦行。这一切都为「无为」,都为翻来覆去和原地踏步。

剩下的就是命运了,其唯一的出路是必死无疑。除了死亡这唯一的命定性,一切的一切,快乐也罢,幸福也罢,一切皆自由。世界依旧,人是唯一的主人。约束他的,是对彼岸的幻想。

存在是虚幻的,又是永恒的。

他笔下的人物,没有一个不肉中带刺,不激怒他,不在感觉或背德中寻找药方。

你呀,是不幸的,因为我不得不确认我的自由。

假如上帝存在,一切取决于上帝,我们对上帝的意志丝毫不能违抗;假如上帝不存在,一切取决于我们。

我想知道,人们接受义无反顾地生活,是否也能同意义无反顾地工作和创作,还想知道怎样的道路通向这些自由。

把我们推至世界面貌之前的冲动感不是来自世界的深度,而是来自世界面貌的多样性。解释是徒劳无益的,但感觉留了下来,带着感觉,就有数量上取之不尽的世界所发生的不断呼唤。

惟有明知露水情是独特的爱,才是慷慨大度的爱。

重要的是死得很不服气,而不是死得心甘情愿。

去死亡,去越障逃避,去重建与之相称的思想和形式大厦?还是相反,去支持荒诞这种令人心碎而妙不可言的挑战?让我们为此做出最后的努力和自食所有的后果吧。

我所知道的,我认为可靠的,我无法否认的,我不能舍弃的,就是重要的。

荒诞,则是确认自身界限的清醒理性。

思想,不是统合,不是把以大原则面目出现的表象弄得亲切感人。思想,是重新学习观察、重新学习引导自己的意识,重新学习把每个形象变成一个得天独厚的意境。换句话说,现象学摒弃解释世界,只愿成为切身体验的描述。

我斗胆把哲学的自杀称之为存在形式。但这并不意味着一种判断,不过是图个方便,为指出一种思想活动,即思想否定自身,并倾向于在引起否定自身的东西中超越自身。

追求真的东西并不是追求适当的东西。

至少我决不会在不可理解的东西上立论。我很想知道是否可以随我所知而生活,而且仅仅凭我所知。

重要的不是治愈,而是带着病痛活下去。

唯一真正的出路恰恰处在人类判断没有出路的地方。否则我们需要上帝干吗?我们转向上帝只是为了得到不可能得到的东西。至于可以得到的,世人足以对付得了。

难道不是失败超越了一切解释和一切可能的说明,显示了不是虚无而是超验性的存在?

从智力上看问题,我可以说荒诞不在于人(如果这样的隐喻有意义的话),也不在于世界,而在于两者的共同存在。

唯一的现实,是生灵在各个阶段的「忧虑」。

偶然,这是世上最古老的贵族。

我永远是自己的陌路人。

明天,他期盼着明天,可是他本该摒弃明天的。

人对生命的依恋,具有某种比世间一切苦难更强的东西。对肉体的判断相当于对精神的判断,而肉体则畏惧毁灭。我们先有生活的习惯,后有思想的习惯。